第23章
陆澄果然死了。
林莹套上衣裤下了床,蹲下来看了看。
陆澄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青黑色,一看就知道是中了剧毒。
她把他从脚踏上拖下来,又把脚踏挪开。
为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一阵子了。
脚踏下面的青砖已经被撬开,她把青砖翻起来,下面已经掏了个坑。掏出来的泥土用床单裹着临时垫在下面支撑。
她把大土包提出来扔一边,看看坑,再看看陆澄。
不行,低估了陆澄的身量,还得挖。
挖坑实在是一件很累的事,尤其她用的是园艺花铲。林莹直挖得手臂全酸,难受死了。
她低下头去继续挖。
烛火幽幽跳动。
有个声音也像这烛火一样幽幽“你这样,挖到半夜也挖不完。”
林莹握着花铲,滞住。
抬起眼,有人的影子打在床上,笼罩了她。
林莹没有转身,那个人轻叹了一声,过来接过铲子“我来吧。”
林莹转身瞪他“你怎么来了”
巽风扶她起来,自己下去接替了她“你说要杀人,我不放心,听说今天陆泽留在宫里了,就过来瞧一眼。”
第六感多么地精准。
他今天心中总有异样之感,特地过来看一眼,便看到她的床边一具尸体,她正在奋力地挖坑。
她说要杀人,便真的杀人了。
“陆泽的长子”巽风眉眼很平静,“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林莹坐在床边冷笑,“告诉你他发现了你的存在,然后以此要挟逼奸了我”
巽风看了她一眼。
她在怪他。
是的,的确该怪他。若不是他放不下执念,她早就安安稳稳地当陆夫人,过她的好日子。
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的。
都怪他。
一个更大更深的坑眼看着就挖出来了。
林莹说“再大些,他个子很大。”
巽风说“足够了,这里够放两个人。”
他出来,拉过陆澄的尸体,拉起他的手和脚,将他叠了起来。
像叠衣服那样。
骨头折叠碎裂的声音让林莹牙齿发酸。
她别过脸去不敢看陆澄被叠得奇形怪状的尸体。
想吐。
巽风把叠好的陆澄埋了。坑大了,那个大土包也塞回去。
后挖出来的土扫起来,吹了灯悄悄开窗洒在窗下花坛里。
确保屋里扫干净,把青石砖摆回去,再把脚踏归位压在上面。
林莹坐在床边用脚踩了踩,又站起来用力踩了踩。
“还是有点松的。”她说。
巽风说“等找时间,把地砖勾了缝就稳了。”
今夜肯定是不行了。
林莹又踩了两脚,点点头“好,你回去吧。”
巽风却不走。
林莹撩起眼皮看他。
巽风问“还有别的人吗”
林莹冷笑“怎么我人尽可夫吗”
巽风垂下眼“若有,我来杀。”
林莹道“若没有你,便一个都没有。”
巽风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怨恨。
当年,她明明那么讨厌陆泽。讨厌到把处子贞操都给了他。
后来,她的心就开始偏向陆泽了。
如今,她只恨因为他,不能全心全意地跟陆泽过日子。
都怪他。
说来有意思,陆澄不见了,少夫人第三日才来禀报。想来是想先瞒着,着人去各个花楼里去找。实在找不到又瞒不住了,才硬着头皮来给公公婆婆禀报。
还抹眼泪“不知道叫哪个勾了魂去,不着家。衙门那边帮着给他告了假,可再不回来也拖不了。”
林莹端着茶盏。
如果说有爱屋及乌,那也就有厌屋及乌。
本来从前她对这儿媳可有可无,纵她有点小心思也没有能力威胁她。
可现在,因为为陆澄所迫的缘故,她连带着看少夫人也十分厌恶。
“你若早给他屋里放人,他又何至于往外面那些脏地方去。”林莹直接给少夫人扣帽子定罪。
这种说辞是婆婆用来打压儿媳妇的最佳理由。
实际上,让陆澄以“去花楼”做幌子,还是她的主意。
少夫人被说的啪嗒掉眼泪。
林莹只低头啜茶。
陆泽十分看不上长媳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但这个儿媳妇是他亲自给陆澄挑的,本也就没安什么好心。
他淡淡地说“这种不成器的东西,不用管他,随他去。”
少夫人期期艾艾地说“可、可衙门那边”
陆泽嫌恶地说“若丢了差事,是他自找的,我也没脸再去求人。”
打发了少夫人。
但陆澄一天天地都不出现,一转眼就半个月了。少夫人哭得眼睛都花了。
林莹站在脚踏上给陆泽解衣服,说“要不然报官吧。”
陆泽说“行,明天报个失踪。”
至于长子到底失踪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情,陆泽毫不关心。
最好就别回来了,等两年不见人,就销了户籍,直接让陆泓袭了千户,正合陆泽的心意。
在他心里,陆澄是个废子,陆泓才是真正意义的长子。
陆泽转身去了净房,林莹拿着他的衣裳,低头看了看脚下。
很踏实。
自从把陆澄埋了之后,她踏实多了。
她的人生中就不应该有这种不安定的因素。
比如陆澄,比如巽风。
当年,还是太轻狂了。
大活人失踪,便报了官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不过登个记。
偶尔有酒醉失足落入河里淹死的,喊家里人过去辨认一下尸体罢了。
好几次都是虚惊,都不是陆澄。
自然不可能是陆澄。
于是有了陆澄和外面的姘头私奔的闲言碎语。
少夫人守了活寡,被人耻笑,终日守在屋里不出来。
紧跟着要给陆泓娶妻了。
这次,正正经经挑了个像样人家的千金。陆泽选的门第,托了林莹去察看女孩子的人品言行,真真当个长媳来娶的。
这次媳一进家门,林莹就把中馈交给了她。
账本清清楚楚,事无巨细也交待清楚了。
二少夫人悄悄跟娘家人说“可见传言信不得。我那婆婆人好得很,哪有抓权不放。必是大房立不住,公公才不叫婆婆交了中馈。”
林莹反而博了好名声。
陆泽原担心过她与陆泓的妻子相争,没想到这次她放权放得这样痛快。他私底下又往林莹房里抬了好几箱子东西。
连地契都多了好几张。
林莹身家丰厚,也不在乎中馈那点油水了。
从前还想着掌权,如今却更想摆脱中馈。
因掌着中馈,上院便是府里的人人瞩目的地方。如今权力移交给二少夫人,便没那么多目光了。
摆脱了陆澄所带来的踏实感,使林莹终于决定结束巽风和她的事。
她早就厌了腻了烦了这段关系,早就不想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
陆澄能偶然撞到,就迟早也会有别人会发现。
林莹想彻底踏实。
有些事白天是不好做的,还是要趁晚上,得趁着陆泽不在家的日子。他常有公事,忙起来不着家。
他还特意提前跟林莹说了“这几日我都在衙门,有事可以派人去与我说。”
林莹温柔地给他系革带“注意点,别耽误吃饭。”
陆泽不在的夜晚,巽风来了。
最后一次,林莹想,最后一次。
她与巽风极尽欢爱。
事后,她披衣起身,走到桌旁执起了壶斟茶。
她背对着床,仰头当然没有真的喝,那茶水中,她放了砒霜。
假装啜了茶,她转身回到床边,将半杯茶递给巽风“还温着。”
巽风不知为何不接那杯子,只看着她。
林莹心头莫名紧张起来,假装漫不经心的模样“喝口水。”
巽风接过了杯子。
林莹看着他,他却不喝,只凝视着半杯茶。
“怎么不喝”林莹笑了,“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
“莹莹”巽风的声音似乎有些哑,“我不渴”
林莹说“润润喉呗。”
她还是想他喝。
巽风握着杯子,垂下眼。
许久,他抬起眼“莹莹,有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嗯”
“其实,我当爹了。”
“咦”林莹说,“恭喜啊。”
但她嘴上说着恭喜,眼睛却盯着那只茶盏。
巽风说“我有两个孩子了。一男一女。”
林莹只说了一声“哦”